2017021609搭配

09:07 星期四 在我的好友圈里，有两个 天斌 。一个是贵州的散文家李天斌，另一个就是成都的藏书家傅天斌。他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自然谁也不认识谁，但在我与他们交往的初期，因两个天斌都有着赤诚、谦和的禀性，而时常将他们弄混。我写过一篇文章《我的兄弟李天斌》，这个标题同样适用于傅天斌，但现在要写一篇关于傅天斌的文章，对这位毛边书局年轻的掌门，我得取个雅致点的标题，便想了这个：书香一角传灯人。

其实，把这个标题中间的五个字删掉，只留下一头一尾 书人 二字，是最适合天斌的身份标签。但此前有过萧金鉴老师主编的《书人》杂志，加上 书人 稍显笼统，我觉得 书香一角传灯人 更有意味。

天斌是湖北南漳人。上世纪90年代末，出版家、藏书家龚明德先生介绍我与天斌相识，我们便开始了较为密集的鱼雁往返。天斌那时是湖北十堰市新华书店门市部负责人，兼职为《书友》报约稿。我因为他的抬爱，而在那张永远散发着油墨香的报纸上发表了不少豆腐块。天斌十分热情，每信必复，每次寄过来的样报里面必夹一信，信上写着问候和感谢的话。天斌是那种即使远在天边，也让你2014年3月23日感到如在目前的人。那时我们没见过面，没通过，但文字有气息，书信有温度。我能通过阅读他的来信感知天斌的存在；而天斌也是最早让我体会到 我写故我在 的之一。一家报纸，无论大小，无论在朝在野，它持之以恒地接纳你的作品，便是对你 存在 的肯定。我不知道天斌以这样的方式，肯定过多少写作者，但我无疑时常受惠于他润物无声的鼓励。

到了本世纪初，在我的职业生涯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我奉命走出体制，去办一本叫《大学时代》的市场刊。这下好比一列火车猛然转向，我的生活也有了很大的改变，无法静下心来读书，除偶尔写点日志和杂志的卷首语，写作基本上停了下来，与文朋书友们的联系遽然而断。天斌和《书友》报几乎同时离开了我的视线。在长达数年的时间里，我零碎地听到有关天斌的一些信息。比如，他去了成都，在那里成家了，他创建了毛边书局（我直到后来才知道，毛边书局是天斌1998年在十堰而不是成都创建的） 很惭愧，我和许多藏书家是朋友，但我自己并不藏书，我只买和看我自己喜欢的书，对书的版本、新旧、是不是成套毫无兴趣。更加贻笑大方的是，因为我买的书都必须读完，而我读书又从不讲究，无须沐浴更衣、红袖添香之类，顶多泡杯茶就行，所以我顶不习惯毛边本这种收藏家的 宠物 天斌的毛边书局让我觉得距离挺远的，比成都还远，我便以忙碌为借口，不去打探他的地址和，只是保存着一份内心的牵念。

直到2014年。

这一年，全国民间读书年会的举办权被不同凡响的湘女舒凡夺得，年会第一次移师湖南，多年来着力打造 书香之城 的老工业基地株洲终于有了向全国读书人展示自己风采的机会。天斌这下按捺不住了，读书年会终于将我们连成一线，几番短信联系之后，见面在即。

发端于200 年的民间读书年会，的确是全国读书人一个极好的交流平台。我和天斌都算不上年会的常客，又都与年会有着较为密切的关系。第二届年会由十堰主办，天斌作为重要组织者自然不可或缺。但此后，就没见他影儿了。我是第四届才开始参加，应张阿泉兄盛情邀约，赴呼和浩特结识各路 书豪 。接下来几届，各种原因让我未能成行，直到2011年，第九届年会在温州举行。胡兰成散文集《今生今世》使我对温州印象深刻，久负盛名的《温州读书报》深深吸引着我，努力争取，竟得以成行。2012东莞年会我也去了，但缺席了201 年的上海年会，天斌依然沉得住气，始终不浮出水面。我纳闷的是，2010年第八届年会就开在他的成都，与会人员名单上却没有他的大名。

这就到了2014年，年会在株洲召开，很多外地书友须先落脚长沙。长沙几乎成了株洲年会的分会场。我在长沙接待的株洲年会的第一个嘉宾就是天斌。我在《株洲年会日记》里这样描述我们的初见：

（10月22日）上午11点，傅天斌抵达留芳宾馆，是我见到的第一位年会嘉宾。我打给国梁兄，他说，董宁文也在那里，他留阿滢夫妇一起吃饭。我和敏华便请天斌到颇有文艺范的青瓷饭店，敏华点了好几个菜，天斌吃得不多，害得我一顿猛吃。十多年前，四川书人龚明德将我介绍给那时还在湖北十堰新华书店工作的傅天斌，天斌每期寄给我《书友》报，经过他的认真考察，并发展我成为《书友》报的作者。后来，天斌去成都开辟新毛边书局，我们遂无联系。这次见到天斌，才知道他是龚明德的外甥。不过，我称明德为兄长，呼天斌为兄弟，读书人以学问交游，以性情把臂，就不落那些俗套了。

这天下午 点，我带着天斌和阿滢兄去省出版局宿舍区，与黄友爱领着的谭宗远老师会合，一起拜访钟叔河老师。宗远老师、阿滢、天斌每人携了一大摞书来，请钟老先生签名，有他们自己买的，还有别人委托的。宗远老师开玩笑说： 我们来给钟先生过劳动节。 我以为钟先生不认识我，因为去年我第一次来念楼，是跟着孟泽和袁复生两个大腕，没我说话的份。加上我没带书来给钟先生签，所以，就悄悄地坐在后面。谁知钟先生一边签名，一边瞅到了我，说昨天他听到了我们报刊社要并到出版集团来的事，为我们将成为 同事 而高兴。这时，天斌尽显其机敏与周到，他立马递给我一本他带来的钟先生大著《天窗》，示意我上去找先生签名，巧妙化解了我的尴尬。

第二天上午，我带天斌和阿滢夫妇、传友、岳年参加岳麓书院，吃过中饭，坐书友李茜安排的车，一起前往株洲天台山庄报到。有幸，我和天斌同居1 01房。我懒散，一入户则足不出；天斌勤快，楼上楼下奔忙。他见我不出去，就从二楼会务组捧了一摞子杂志上来，要我选。我开始颇不好意思，但天斌让我感受到，他做任何事情皆发乎本真，心细如发却纯然天机一片，我也就毫不客气地选了一套《书人》，还有《日记杂志》第58卷，《问津》第7、8期，以及新创刊的《杨柳风》《味书轩》。

株洲年会，天斌还有大手笔，他特意从成都快递过来两大箱旧书，送给每位嘉宾一本。要知道，那些旧书可比新书值钱得多。而我，因为是同居室友，天斌便格外偏爱些，他送给我的旧书有：流沙河著作者签名书《老成都 芙蓉秋梦》、车辐著《川菜杂谈》、钟叔河著《天窗》、张放著《中国新散文源流》、郑逸梅著《近代名人丛话》、李辉著《人 地 书》，《毛边书讯》2004年的试刊1号。

短短两三天相处，大大补偿了我和天斌睽违已久的遗憾，我们不是一见如故，而是先 故 后见，见面对我们的友情无所谓增添，它只是一个仪式、一种印证，是会心之后更为直接的交流。所以，10月25日晚上11点半，我正写着日记，天斌匆匆从外面回来，对我说，明天得告别了。我答道，不说告别，告别是下次见面的开始。他笑着说，那就后会有期恕不远送。

老朋友之间，不见面有牵念，真正见面之后，则又多了一份怀想。各自忙碌之余，我和天斌通过短信和偶尔联系，不多，看上去竟是疏淡，然而友情的深浅唯有我们自己能体会得到。于是，我满怀期待着与天斌的第二次见面。《今晚报》副刊主编王振良兄深得我心，他将他主持的2015年天津年会时间定在5月，整整提前了半年！

天斌比我先到。5月22日傍晚，当我一路风尘仆仆赶到天津夏日荷花酒店时，天斌在宾馆外面接着我。他更加黑瘦，却精神不减，像是从《封神榜》里走出来的。晚上，天斌又来我房间寒暄。我送他2011－2014四年的诗屋年选，他回之以峨眉山名茶和 驿路翠竹 。我当即泡了一包 驿路翠竹 ，喝下去满口青气。俄顷，青转为涩，涩化为甘，在喉舌间流转，仿佛一队女子在跳绸缎舞，无限旖旎透进心田。这次寒暄，让我更多地了解一些天斌的工作情况。原来，毛边书局只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他还要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学校和社区，帮助他们配备图书，普及阅读，传递书香。他说，成都的第八届读书年会，就是因为正在搬迁、整理好几个书库，忙得分不开身。我立即肃然起敬，可天斌谦逊地说： 我那里只是一小角，我就想努力做好那一小角的事情。

在天津捞到很多书刊，我本来准备傻乎乎地提回长沙的。天斌见状，建议我打包快递回去，路上要轻松得多。我就把书拿到宾馆大厅，却不会打包，天斌打包的功夫，我在旁边看着，就像欣赏电视里 达人 的表演。还在发呆，没回过神来，天斌把钱也给付了。我对天斌说，你用心、费力，还花钱，我会得一种病，叫 傅天斌依赖症 。天斌浅浅一笑。他真是个从不标榜自己的人，连笑都是那么腼腆和憨拙。

友情浓如酒，淡如茶。见面越多，反而越容易惦念。2015年9月，株洲年会将近一年、天津年会将近四个月之后，我收到天斌从成都寄来的一摞旧书，计有：

198 年5月重庆出版社出版的王尔碑的诗集《美的呼唤》。199 年8月电子科技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木斧的《揭开诗的面纱》，扉页有木斧的题签： 诗，感情的火花。 还有诗缘社1998年2月印刷的木斧的《诗的桥蹬》，扉页题签： 过了桥蹬便能展翅飞翔。 两本题签似不是同时写的，但都是用的圆珠笔，印章也一样。还有重庆出版社1986年11月出版的《文人剪影》，都是民国时期文人写文人的。还有湖南文艺出版社1987年8月出版的《三湘纪胜》，这是一本古人描写湖南风物的书，封面和扉页有 成都市图书馆藏书 的印章， 藏 字为简化字。另有上海书画出版社的《郑逸梅笔下的文化名人》、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炎帝与炎帝文化》、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的《中国人的养鸟与赏鸟》。

琳琅满目，美不游戏中的场景美轮美奂。不同的景致应有尽有胜收。一边翻着这些书，脑海里一边浮现出天斌那黑瘦的身影、打包时仿佛穿花蛱蝶的身手。我忽然觉得，其实天斌就是一部融汇着中国传统文化精华的书，而且，是一部毛边本！他敏于行而讷于言，敦信守诺却从不麻烦别人 他把自己藏在安静的书架上，用俭素、谦和的毛边不经意地遮掩着，如果你不主动去打开，就会错过很多真正意义上的厚朴和儒雅。

因为天斌和明德兄长在那里，还有献平、素平、仕江等一拨子文友，成都早已成为我渴望一游的地方。现在没有时间表，说不定哪一天，我就站在毛边书局的门口，对着里面正在忙碌的天斌喊一声： 嗨

你等着吧，我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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