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br阳光一点点挤进窗户搭配

一

阳光一点点挤进窗户，让碧绿的窗帘也染上了几点太阳的色彩。太阳它应该也有脚吧，不然怎么可能窥视万千角落的秘密。尹飞躺在窗户下面的大床上，双眼微闭，嘴角时时翕动，隐隐从那个深深的酒窝里露出许许笑意。头发很长，凌乱地耸在头上，似乎他从不曾梳理过，鼻梁很高，大有点西方人的特质；手臂长长的，透出久经烈日考验的黑色。

“叮——”

不知这是闹钟第几次响起了。尹飞翻了个身，继续酣睡，这是周末，反正可以大睡特睡，将一周来的疲倦全部赶走，而且又没有特别的事。

校园里的电铃却从不知疲倦，除非偶尔出了故障，否则，它是舍不得哑口无言的。不知为何，尹飞对它的声音特别敏感，所以也就特别讨厌它，因为那种声音一旦刺激耳膜，便会一直“嗡嗡”下去，搅得他的大脑神经兴奋不已，让他不能自拔，就像被“电”住了一般。这不，他的耳膜又受了震动，索性用被子捂了双耳，可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宣告他的办法失效了。他又捂了整个脑袋，身子在被子下面翻拱着，扭卷着，最后缩成一团。不久，他掀开被子，他又失败了。他实在无法抵御电铃的袭击，懊恼地咆哮着：可恶！他的眼睛还在贪恋舒适的被窝，一直未曾睁开。睡意犹酣的嘴不禁连连“哈欠”了几下。

学生们欢快的脚步使午夜般的校园陡然活跃起来。楼道“咚咚”响，似乎不堪重负。男孩子们成群结队，拼命哄抢着可怜巴巴的两三个篮球。累得篮球们哀告不已却遭到了“猛男”们更残酷的惩罚。女孩子们多半三三两两在校园里散步，讨论讨论学习或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有的“校园独行男侠”或“校园独行女侠”则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角落，或发呆或望天或冷眼旁观身边的一切人事景情，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初三补课的学生为这周末校园添了一道独特的风景。春三月的清风和阳光更显他们无穷的活力。尹飞一边刷牙，一边瞅着这群学生，瞧那脸上的喜色，好像他就是其中一员。刚才的不快也几乎逃得干干净净。

“尹老师好！”

“好，大家好！”

“瞧，尹老师才起床，眼圈还是红的呢……”

学生们嘻笑着议论着走远了。

尹飞照照镜子，才发觉“尊容”的确不太好看。因为睡得不够，也因为昨天朋友聚会喝得太多了。他很喜欢热闹，大家相聚会打发掉很多孤寂的时间；但又害怕热闹，因为那种场合是少不了酒助兴的。他不喜欢喝酒，更不善饮酒，三杯两盏便飘飘欲仙了，而那些人简直是海量，你够了，他们却没够，况且他们劝酒的辞令真的是高之又高，甚至完全出乎你的意料。醉酒的脑子当然没有清醒时好用了，那就更容易受人摆布。偶尔他们还行行酒令，搞得尹飞更难以招架了。他都是逢酒必醉，让他很不好受。他总希望各人自己尽量尽兴就可以了，可别人并不如他那样想，似乎喝酒不弄醉几个便不叫喝酒。此刻，他的脑子并不特别清醒，感觉还有些晕乎乎的，注意力也集中不起来，大脑像缺了点什么东西，“醉卧酒场君莫笑，古来举杯几人行。”他竟自嘲起来。

早饭是不想吃的，暂时还没有饥饿感。操场上又恢复了宁静，篮架们静默着，还在喘息么？花坛里的草好像又长了一回，一晚过去，那种绿色也更可爱了。白杨树的叶子多了些，让风儿也不再那么孤单。闭上眼，听那风吹树叶的声音还挺过瘾的，让人联想万千。空荡的教室落寞着脸，阳光拉长了它们的侧影。稍远些，几个小孩在玩玻璃弹子，闹闹嚷嚷。操场外面是一片宽阔、平坦、碧绿的田野。庄稼正迎着大好春光狠命长着。田野尽头是一座小山，虽然不太高，但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尹飞叹了口气。他酷爱篮球，很想到操场上运动运动，但一迈步却浑身软绵绵，只好作罢，趴在阳台上晒太阳。这春日的阳光就是与众不同，暖和舒适，不像夏日的让人受不了，或者冬日的那些许寒意就不惬意；秋日的也不够好，容易滋生人的愁绪。而春天的阳光就不同了，不冷不热不急不躁不枯不涩温和平淡真是恰到好处。闭上眼，什么也不想，静静地沐浴阳光的恩泽，真正开心又开怀。尹飞微皱的眉头慢慢舒展了，表情也轻松了许多。此等天气，如果出去郊游不是很好么？尹飞跳了起来，拿出打才发现早没电了。“还早，充电还来得及。”一兴奋，他浑身也有劲了。

二

“有破铜烂铁废书废报烂东烂西拿来卖呵——”

一个挑着箩筐，腰里系着灰色布袋，约莫40出头的人迈着大步走进了校园。箩筐已装了近一半，虽然不多，但挑担人早已满面流汗，且尘灰满衣之状，也许是走了很远的路吧。

“去去去，今天放假，哪来得卖？”

守门的校工要赶他走。

“我就转转。”

“转什么转，闹闹嚷嚷影响学生上课。”

收荒人迟疑了，似乎不知该向前走还是向后走。

“你这人咋的，跟你说了没有还不走？”

收荒人回过头，挑着担一步步向校门口走去，背影大有几分落魄，步态歪斜，显出失意的样子。

“哎，过来吧，我这儿有。”

尹飞心有不忍，大声说道。

尹飞想起了自己的爸爸。自己身在农村，家境贫寒，为生计所迫，爸爸也曾收过荒货。只要天不下大雨，爸爸都要挑担出去，沿村收买。在尹飞睡得不知什么时候的时候，爸爸就出门了。行走在偏僻的乡村里，常常是渴了向人家要碗水喝，而饿了却只能忍着，一直要等到有集市的地方才有熟食卖；很多时候就是渴了也只有忍着，因为偏僻，乡村稀稀落落，有时翻山越岭，走了很远的山路都难得碰上一户人家。乡村的山道并不是那么好走的，城里人空手走也会跌跟头，何况爸爸还挑着这么重的担子，而且，这担子是越挑越重，个中滋味没尝受的人是很难体会的。

天色渐晚，还得挑着沉沉的担子往家赶。有一次一个收荒人因为天下雨路又滑，而回家的路还很远，赶得急切了些，不小心摔下悬崖死了。妈之后对爸更是反复叮嘱，要爸少收些，早点回家。可是出去后有时是很难说的，爸几乎都回来得很晚。

暮色四合，妈便到村口去张望。

尹飞至今都还记得村口那棵大白杨，它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老去，反而更显粗壮、高大了。曾有人主张砍掉那棵树，但遭到了村里最老的老人的反对，当时的情景尹飞依然忘不掉。

一群人拿着锯子、斧头、绳索等工具向树走去。那老人听说了，拄着木拐从家里冲出来。尹飞万分惊异于他的举动。平日里老人拄着木拐，身旁还得有人搀扶着才能慢慢行走，今天他是怎么了？不到十岁的尹飞紧跟着人群去瞧热闹。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老人赶到，人们已准备伐树了。

“你们作孽啊！”

老人扔了木拐，靠在树上。

“老人家，您请走开，您看您这样……”

村长搭讪着，递过一管烟。

“您老来一口？”

老人仰望天一家人过着幸福的生活空，理都不理他。

“您老也许不知，我们伐木是拿来修桥的……”

“呸！你狗娃子的心让狗啃了！哪个不晓得这是咱村的‘风水树’，你狗胆包天，竟敢带头……”

“倒了再栽……”

村长凑近老人的耳朵。

“滚！没骨头的人才稀罕你的臭烟！”

“来人呀，把老人家‘请’到家里去！”

村长一挥手，几个壮小伙围了上来。

“没种的东西，你阿公都得让我三分，你敢咋的！”

小伙们立在那儿，谁也不敢动手。

村长又挥了挥手，更多人过来了。

“你们哪个敢砍树，就先砍了我这把老骨头！”

人群唏嘘。

尹飞呆住了。今天想来，老人不惜用生命护树的壮举也有些英雄侠气。在老人的意识里，树就是全村人的保护神，谁要动了它，就会给人们带来灾祸甚至灾难，这是老人绝对不允许的。他简直被老人折服了。

“太好了，太好了！”

在人们的议论声中，尹飞居然蹦出了声。

“傻孩子！”

尹飞娘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黄昏一点点吞噬着白昼。母亲站在树下，等待着父亲的归来。尹飞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总要对着白杨喃喃自语，念些他怎么也听不懂的话。后来他才知道母亲在祈祷，祈求树能保佑父亲平安。尹飞又很感激老人了，对老人又格外多了一层特别的敬意。他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念些他自己也不明白的话。

父亲总算平安。但有一次挑担路经一户人家，连院门都没进，那户人却说他们刚才丢了只鸡，硬说是父亲偷去卖了。父亲虽然据理力争，但人地生疏，有口难辩，加上他们根本不听他的辩解，还喊了一帮人，抢了父亲收的荒货，父亲要不是跑得快，还会遭到他们的打骂……母亲心疼地哭了。好在父亲没事，不然真不知母亲该有多伤心。

尹飞狠狠地诅咒着那帮人，梦里牙齿都咬得“格格”响。

“来吧，把我这些‘废物’收去。”

尹飞带那人走进寝室，翻出多日来“酒鬼”们喝剩的酒瓶和自己废弃的一些书报。

“一共八元钱。”

“别别别，快拿去，你帮我处理了这些废品，我该感激你的，真的不收钱。”

收荒人愣住了，半晌才说，“多谢，多谢！”

“没啥的。”

收荒人的背影和吆喝声都渐渐远去，尹飞的心却有些沉重。

“看会儿电视吧。”

尹飞打开电视，才发觉不知何时停电了。也还没充好电。“唉，算了吧，今天的心情也不适合郊游。”

三

尹飞的心觉得空空的，就像空旷的荒野，空得有些凄凉，总该找点什么来填充吧。他找出钥匙，打开床头的木箱。木箱是家里传下来的，黑中带紫的色彩散发着陈年的香气，很有些古典的气质。从离家寄宿上学起，他就一直带着这箱子，那年他才1 岁，便独自一人到了离家八十多里的镇上读初中。村里同龄的伙伴或者因为条件不好，或者因为成绩不好，或者因为其它原因，都不能继续陪他读下去。别人都很羡慕他，尹飞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怅然与失落。他多么希望他们能如他一样继续读书，可现实却不允许。

离家上学那天，天下着细雨，还刮着北风。伙伴们送他到村口，谁也不说话，都想让这沉默保留长久些。炊烟起了，雨中还有淡淡轻雾，山村的茅草屋是那样稀疏、矮小，走得越远，竟越虚无缥缈起来。

赶着牛儿上山坡哟

牛儿啃草我啃面馍馍哟

我和牛儿比着长哟

养肥牛儿娶媳妇哟

……

村里傻二赶着牛儿唱着牧歌上山了。傻二是王老伯的二儿子。王老伯就两个孩子，大闺女去年嫁到山那边去了，一年回来看望爹娘两、三次。傻二原来并不傻，不仅不傻，还聪明过人，不管做什么，都比别的孩子学得快。十岁时，上山砍柴，不慎滚下十几米的陡坡，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来，醒来就一副傻头傻脑的样子。人们都说摔坏了脑袋，但穷人家哪医得起。一个聪明的孩子就因为穷困而“葬送”了。排行老二的他从此便被人呼为“傻二”，呼来唤去，人们倒把他的真名忘了。傻二成了“傻二”后，见了人，不管男女老少贤愚都乐呵呵地笑。有时无人可笑，便见了户外的狗也笑，狗觉得他的笑很奇怪，便拉开喉咙，扯开架势，一副决战状，他便凶猛地朝狗扑去，吓得狗们拼命奔逃；偶尔逗来了更多狗，狗们排着杂乱的队伍七嘴八舌，傻二如临大敌，呵呵大笑，狗们不解其意，继续狂吠，大笑之余，傻二拍拍屁股，再扭扭屁股，尔后屁股向天，作撤退之势。他以为这样就能抵住狗队，不想屁股开了花；有了经验的傻二便不再对着群狗笑，只对着独狗笑，或许他觉得独狗于他并不构成威胁。

回到家里，傻二觉得对着圈里的猪和羊笑也是一种乐趣。时间长了，猪和羊对他都有了默契，便“嗯、嗯、嗯”或“咩、咩、咩”回应几声。傻二果然找到了乐趣，笑得更欢了。夜深人静，傻二的笑几乎成了一种“呐喊”，有穿透夜空的震撼力，人们梦中常能听到他的笑声。山村寂寂，夜气森森，笑声满盛凄凉，似乎是对生命的抱怨。村狗们不知习惯了这笑声，还是惧怕了这笑声，都默不作声，早失了白日的威风。

放牛时，傻二对着牛笑，牛却不理他，闷头吃草。这牛也许是有心事吧，它咋不理我？傻二觉得没趣，立即转移目标。这才发现山上大有笑头。花开花谢草荣草枯蚂蚁搬家虫子打架乌蛇吐信等等无不可笑。笑声中，傻二长到了十八岁，身高体壮，如果不是那一脸傻相，这俊俏的小伙不知该有多少大姑娘喜欢他。

“哎，这孩子真正可怜啊！”

“有啥法子呢，老天不公呀！”

“那不一定，看他成天乐呵呵，比谁都开心；什么苦恼也没有。”

“你乐意那样吗？”

……

几个老人坐在土坝上闲话，烟雾随风飘散，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旱烟味，和着零星的咳嗽声。

“烟头，少抽些吧，这烟劲大着呢！”

“老弟，抽了一辈子，都快啃泥巴了，哪离得开哟。”

这被称作“烟头”的老人在几位老人中很打眼，高大俊朗，声音洪亮，坐着也比其他人高一头。历经岁月磨蚀，清瘦的脸上没有另几位那种“悲哀”的表情，或许他早已彻悟生命的悲喜轮回，或许他本就是爽朗之人。虽然从未走出山村，但也许他比山外人还更能理解山外的世界，也比山里人更能明白山里的世界。他似乎就是哲人与智者的化身。瞧他颔下那几缕迎着清风斜飘胸前的长须不是更为老人添了几分神韵吗？

共 6550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本篇采用插叙的手法，通过身在学校的尹飞见到一收荒人后触之生情，回忆起了他在老村的一桩桩难忘的往事，并巧妙的将其穿插在故事情节中，字里行间，流淌着浓厚的风土人情。小说文笔朴实生动，成功塑造出了护树老人、傻二等一系列生动丰满的人物形象，读来给人一种亲切感，在不知不觉中，触动心弦，为之震颤。细品佳作，。【：上官竹】

1楼文友： 19:20:08 往事悠悠，一幕幕，宛如昨日重来。品味质朴深情的文字，问好作者，期待更多佳作。 联系：

回复1楼文友： 12: 7:02 谢谢上官竹老师，愿天天好心情！

2楼文友： 21: 4:17 老村里难忘的往事，难忘的人，回忆起来总会让为之感动。朴实生动的文字将人物刻画得很形象。欣赏问好！ 爱好文学发烧友

回复2楼文友： 12: 5:58 谢谢六月竹子老师，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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