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散文心中的益阳

「纪实散文」心中的益阳

2015年底，我因为筹备在村里修第二条路的事而在故乡南县乡下住了一个多月，返穗途中应邀停了益阳。李长庚校友请吃中饭时说：你游北方那么多地方都写了文章，也要写写我们益阳呢！

大约是1988年夏天，从学写小说开始转写散文时就想写，《心中的益阳》这个标题已经拟定。读中学时我十分向往这个地区所在地，在心中它算大城市了。初中同学军曾送我一本《三国志》残本，里面就记载刘备曾驻军益阳，历史悠久。我也曾有一线希望在高中一年级就见到它，那时县里举行数理化竞赛，我的化学成绩测验列年级第一，有望代表学校去县里参赛。老师说，若获名次，便可以代表县里参加地区的竞赛，公家报销路费。结果是太想去，反倒县里都没去成：临时搞了一次选拔赛，砸了，机会让给了别人。限于写作能力，我最终没能将自己在这样一件遗憾的往事中跌宕起伏的情感历程用细腻而生动的笔墨表述出来，虽然写了三百多字，最终没能成文，算来中断已经28年。

现在年过半百再以上述标题写作，不可能再斤斤计较于往事，因为那会让人笑话自己小肚鸡肠。该怎么写呢？

我极想歌颂益阳，写它悠久的历史和厚重的人文以及美丽的风景；描述桃花江美女在经济大潮中的冲浪；介绍这里的同学朋友重友情多次客气招待我；告诉读者我组织为村里修路孔祥军、徐向阳、戴阳、曹再云、杨志文和黄德华等乡友、校友捐款近30万；写这里教育发达，学生读书刻苦高考成绩名列全省前茅…不容否认，这些都是优点，但文章讲究写最深刻的领悟。奴仆眼中无伟人，游子心中丑故乡。奴仆看不出主人伟大，是因为他接触的都是伟人吃喝拉撒那平凡的一面，其思想高度和事业成就往往因奴仆的水平低而看不清。苏轼的哲理诗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游子心中故乡往往整体印象丑陋，是因为离开故乡而回望，往往看得特别清晰，游子也会拿故乡与他乡作比较，因而认识深刻而全面，特别是对那些影响民生问题的认识。爱之深，责之切。我想暴露一些关键性的问题，以祈故乡改正，跟上时代的脚步而不总是落伍。

然而还是踌躇又踌躇。文学是人学，对中国人的品性最了解的柏杨先生写了一本《丑陋的中国人》虽然极深刻而可促民族反思改进，但赢得的却是挨骂。我博文批评百度公司只认钱而置法律与道德于不顾，于是，我最先发表的两首歌曲网页次日就搜索不到了。我若照实写益阳人，那今后的处境也很难说，至少回故乡不会再那么受欢迎。我从益阳回广州后思考了半年，还是决定摒弃私心杂念，客观真实地表现益阳。

我们益阳真的阔过。清朝后期和民国初年，湖南人有金湘潭，银益阳，铁打的宝庆（邵阳）纸糊的长沙”之说，益阳因此有银城”之称，尽管当时它不过是区区一个县城。那时益阳工业发达，所酿小曲酒香馥甘醇，为湖北人所青睐，畅销大汉口；所产阳伞，也是南方人家里的必备之物，《去安源》油画中就有它的身影。此外还有皮蛋、竹器、茶叶等诸多特产，闻名全国。水运也极其便利，为湘中货物集散之地，商业极赚钱。

益阳工商界人士凭此就生出一股傲气。一百年前的某日，酒商将畅销汉口的益阳小曲酒运到了那家一直合作良好的商门前，对方却取消合作不再经营益阳酒，酒厂老板不是另找汉口商家或去寻求与九江、南京、上海酒商的合作，也根本不想查找原因提高产品质量以赢得今后的竞争，而是当场将一大船酒一坛坛全部搬上街，当众砸破坛子让酒流入长江。酒厂老板回程中感觉自己争了一口气，后来汉口的这条街还被人改叫酒香街纪念此事，老板更加感觉自己做对了。耐人寻味的是，没坚持多久酒厂倒闭。不止这一家，益阳传统厂子骄傲自满加因循守旧，之后逐渐在与外地企业的竞争中失败垮掉，如笨重的油纸阳伞不与时俱进，败给了外地缩骨布伞，工厂消失。益阳于是只剩下皮蛋、茶叶和几样竹器！而商业呢，因交通从水路改为铁路、公路、航空为主，也无可奈何花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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